蛇在中國人的生活中起著各種重要的作用,這些作用既表現(xiàn)在物質(zhì)生活方面,也表現(xiàn)在精神生活方面。
蛇與中國文化
江蘇南部、浙江、福建一帶,古代屬吳越文化分布區(qū),都有崇拜蛇的習(xí)俗。江浙一帶人們把蛇分為野蛇和家蛇兩種,流傳著家蛇吉利不可打殺的說法,并禁忌對家蛇直呼其名,而稱之為蒼龍、天龍、大仙、蠻家等。有人認為家蛇能把富家的米運到窮家,這米就叫蛇盤米。也有人認為守在米囤旁的家蛇能使米滿溢而出,取之不盡。宜興地區(qū)有祭祀家蛇的風(fēng)習(xí),每年元宵節(jié)、二月二、清明、中秋、重陽節(jié)、冬至、除夕都要舉行祭祀。這些儀式又叫請蠻家。蘇州的蛇王廟中供有蛇將軍塑像,農(nóng)歷四月十二相傳為蛇王生日,那天會有許多人來進香求符。
福建古稱“閩”,《說文解字》中說:閩,東南越,蛇種,從蟲門聲。”古時閩人的圖騰是蛇,至今在福建的南平市樟湖鎮(zhèn)仍保存著比較完整的崇蛇習(xí)俗。樟湖鎮(zhèn)建有蛇王廟,蛇崇拜儀式有每年元宵節(jié)前后的游蛇燈活動,還有農(nóng)歷七月初七“乞巧節(jié)"舉行的秋祭賽蛇神活動。
山西絳州的民眾在清明節(jié)這天要做盤蛇饃上墳祭祖,之后讓孩子把饃上的蛇頭咬掉,這叫“滅毒頭,免災(zāi)禍”。山西五臺地區(qū)的民眾把蛇視為財神,在棗糕上塑上小蛇以“招財進寶”。
在為死者選擇墓地時,有些北方人相信“葬地蛇盤兔”之說。選擇這樣的墓地,既地氣溫暖,又象征財富,可以福蔭后世。
民間以為夢蛇多為吉兆:夢見蛇當(dāng)?shù)勒撸蠹粔酏斏呦嘞颍髫斨粒粔羰成呷猓骱眠\;夢見蛇叫者,吉利。《詩經(jīng)·小雅·斯干》中認為夢見蛇,是生女子的吉兆,這是因為蛇陰物穴處,柔弱潛伏,故預(yù)兆女子降生。
蛇不但可以入藥,而且肉鮮味美,與貓一道可以制成名菜“龍虎斗”,與鳥相配可制作“龍鳳配”。在這里,蛇又被作為見首不見尾的神龍的人間替代之物了。
除對民間習(xí)俗影響深廣外,蛇在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中也被充分地抽象化、藝術(shù)化了,上升到“圣人之道”的高度。先秦諸子都曾經(jīng)借助蛇的概念來表達自己的哲思。這大概是因為蛇既通靈神異可作圣人之喻,又真實存在屢見不鮮而易于被人們理解接受的緣故。
蛇在中國文學(xué)中的地位也舉足輕重。騰蛇駕霧晉升神壇,使得關(guān)于蛇的神話傳說、志怪傳奇層出不窮。其中有反映人蛇之爭的傳說。晉干寶(搜神記)中有一個“李寄斬蛇”的故事:講述東越閩中有大蛇危害人民,每年八月百姓必須進貢童女一名,少女李寄自告奮勇前往,先以樣來飯引托出病,又放犬咬蛇,再用劍斬蛇至死。這一機智勇敢的少女英雄形象在民間廣為流傳。此外,還有許多關(guān)于射蛇、斬蛇的故事,比如后羿射殺修蛇、蔣武射蛇等,這些故事中,蛇都是以邪惡的面目出現(xiàn)的,人們在與蛇的斗爭中取得了勝利。
也有許多反映人蛇之間關(guān)系和睦的傳說。《水經(jīng)注·濁漳水》載有一個異蛇擔(dān)生的故事;一個人在路上見到一條小蛇,帶回家中飼養(yǎng),起名叫擔(dān)生。擔(dān)生長大以后,吞食鄉(xiāng)人。官府就把擔(dān)生的主人抓了起來,囚在獄中。擔(dān)生作法,背了主人逃走,把整座城池變成了湖泊,縣官和獄吏們都變成了魚。《搜神記》中也有一個故事:一位善良的老婆婆養(yǎng)了一條長角的小蛇。小蛇長大后吞食了縣官的馬。縣官就慘無人地道殺害了老婆婆。蛇悲憤交加呼風(fēng)喚雨,讓方圓四十里都變作了湖泊,唯有老婆婆的房子絲亳無損。這兩條蛇,或救主、或復(fù)仇,都算知恩圖報又頗有神通的異蛇了。
《聊齋志異》中的《蛇人》故事講了兩條頗通人性的蛇:有個以弄蛇為業(yè)的人,曾馴養(yǎng)了兩條青蛇,大的叫大青,小的叫二青。二青額頭上有個紅點兒,特別靈馴,盤旋行動都很合弄蛇人心意,弄蛇人格外喜歡它。一年后,大青死了,蛇人一時沒來得及再養(yǎng)一條補它的缺。一天天亮?xí)r蛇人忽然發(fā)現(xiàn)二青也不見了,怎么尋找也找不到,蛇人悵恨絕望得想去死。他怏怏地起身趕路,沒走幾步,聽見草木錯雜之處窸窣作響,原來是二青來了。蛇人喜出望外,又看見二青的身后還跟著一條小蛇,便知道二青為他薦引了一個小伙伴,這條小蛇也很靈馴,蛇人給它取名小青,到四方賣藝,獲利無數(shù)。后天,二青長到三尺多長,實在不便于耍弄了,蛇人才忍痛放走它。但二青走了又返回來,蜿蜒在竹笥外。蛇人揮趕它說:“去吧,世上沒有百年不散的宴席”。蛇就走了。一會兒,蛇又回來了,趕也趕不走,并用頭觸碰竹笥。小青在里面也震動著。蛇人想他們可能要告別,就打開竹笥。小青出來,和二青交首吐舌,像在說話,然后扭動著一起走了。蛇人以為小青會—去不返,但一會兒小青獨自孤零零地回來了,靜靜地臥在竹笥里。又過了幾年,二青已身長數(shù)尺,粗如碗口,漸漸從口里出來追逐行人,行人們都不敢到二青所在之處。有一天,蛇人路過這里,蛇突然像風(fēng)一樣沖出,蛇人很害怕,就逃跑,蛇追得更緊,回頭看時已追上自己了,看蛇的頭上有個紅點,這才知道就是二青,忙喊:“二青,二青!”蛇馬上停下來,昂起頭,好久,縱身繞著蛇人,像當(dāng)年弄蛇時那樣。但蛇人承受不了它的盤繞,跌倒在地呼喊,蛇就放開他,又用頭碰竹笥。蛇人打開竹笥放出小青,兩挖相見,交纏在一起,好久才分開。蛇人對小青說:“我早就想和你相別,今天你有同伴了。”又對二青說:“小青原是你引薦來的,現(xiàn)在可以再領(lǐng)它走了。再囑咐你一句:深山里不缺飲食,不要驚擾行人,免遭天罰。”兩蛇低著頭,好像聽進了這番話。然后,大的在前,小的在后,急急地走了。蛇人目送他們遠去:從此,行人平安無事,不知二青和小青到哪里去了。
故事里的兩條蛇雖非神蛇,但對故人的戀戀之意和聰慧靈異令人難忘,感人至深。
蛇郎蛇女的故事也在民間流傳頗廣。臺東的卑南人和魯凱人中有著生動的蛇郎故事。《臺東卑南族口傳文學(xué)選》講了一個“蛇郎君”的故事:“大南村有一位漂亮少女,很多頭目的男孩向她求婚,她都不接受。因為她愛上了一條蛇。后來蛇向少女的父母提親,把少女娶回家去。蛇的家在深山的一個湖里,他們生了很多鳥、蛇等動物,于是世界上就有了各種珍禽異獸。”魯凱人的《蛇郎君》也屬同一類型,只是最后說少女與蛇的子孫成為“我們的祖先”以及人們一年一度舉行豐年祭必須祭祀的對象。這些故事中不難看出古人蛇圖騰崇拜的遺跡,故事中把人們尊崇蛇王的心態(tài)表現(xiàn)得十分充分。這些蛇郎大都是年輕、英俊、善氣而神通廣大,是神話中理想的美好男子形象。
《聊齋志異》中的《青城婦》、《海公子》等篇講到了蛇女。只是前者不美面可愛,后者不善良純情,因而流傳不廣。但在民同有一個幾乎家喻戶曉、感人至深的蛇女故事,即《白蛇傳》,最為流行的一種說法是:南宋紹興年間,杭州有個叫許仙的青年在清明那天去祭祖。祭畢,才走出廟門,天開始下雨。許仙在西湖遇到美面的白娘子和使女小青,同舟避雨,與白娘子產(chǎn)生感情,此后兩情相悅,結(jié)成良緣。后來鎮(zhèn)江金山寺的長老法海云游至此,告訴許仙,那白衣女子并非人而是蛇精,并教他令妖精顯形之法。許仙照此行事,見了妻子原形之后驚嚇過度,命在旦夕。為救丈夫性命,白娘子冒死去盜仙草,感動神仙,救活了許仙。此后,許仙又被法海擄走,扣留在金山寺,為奪回丈夫,白烺子和小青水漫金山,在斷橋遇到逃出的許仙時,小青因為他負心舉起寶劍,白娘子對許仙仍然眷顧情深……最終白蜋子被鎮(zhèn)在西湖雷蜂塔之下。
這個故事里白烺子可謂集眾美于一身,既溫柔賢淑,又俠義肝膽,至情至性,善良勇敢,絕望地追求著對許仙的無望的愛情,在某種意義上,正代表著廣大婦女悲慘痛苦的命運和追求幸福生活的愿望,激起了人們的深切同情。數(shù)百年來,白娘子的傳說吸引了千千萬萬的讀者,以白蛇和青蛇為原形的白娘子和小青一直深受人們喜愛。
許多詩詞歌賦對蛇也多有提及。如杜甫詩《同渚公登慈恩塔》:“仰穿龍蛇窟,始出枝撐幽。”蘇軾詞《西江月·平山堂》:“十年不見老仙翁,壁上龍蛇飛動。”馬致遠曲《雙調(diào)夜行船·秋思》:“縱荒墳,橫斷碑,不辯龍拉。”等等。
中國人現(xiàn)代的日常用語中也有不少有關(guān)蛇的成語、俗諺。“畫蛇添足”喻節(jié)外生枝,過猶不及;“杯弓蛇影”喻疑神疑鬼、過度憂慮;“打草驚蛇"喻做事草率;“虎頭蛇尾”險有始無終;“打蛇不死必為仇”指除惡務(wù)盡;“打蛇打三寸”指擊敵要害。“人心不足蛇吞象”指貪得無厭;“一朝被蛇咬,三年怕井繩”指一次受挫長期心有余悸;“蛇無頭不行”指團體要有領(lǐng)導(dǎo)者等等。這些成語俗諺和故事,足以見得蛇與中國人的生活密切相關(guān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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