偽都督敗回江左 呆皇帝暴斃宮中
卻說太宰河間王颙，把張方首送與越軍，總道是越肯允和，兵可立解，偏越將方首收下，不允和議，叱還去使，即遣幽州將領(lǐng)祁弘為前鋒，西迎車駕，一面令部將宋胄往徇洛陽，劉琨往取滎陽。琨持方首，徑至滎陽城下，揭示守將呂朗，朗即開城迎降，胄行至中途，又遇鄴中軍將馮嵩，奉遣來助，遂偕往洛都。成都王穎，兵單勢寡，料不能守，便由洛陽出奔，西赴長安。到了華陰，聞颙已與越議和，且前次不受颙命，恐颙挾嫌謀害，不敢西進。颙因越軍未退，復(fù)悔殺張方，窮詰郅輔，才察出虛情，把輔斬首。不及二繆，究是妻舅。遂遣弘農(nóng)太守彭隨與刁默等，統(tǒng)兵拒越，更令他將馬瞻郭偉為后應(yīng)。隨與默行至關(guān)外，正與祁弘相遇，弘麾下多鮮卑兵，縱橫馳突，銳厲無前，一陣沖擊，把隨默所領(lǐng)的部眾，裂作數(shù)段。隨不能顧默，默不能顧隨，便即駭散，被弘殺退數(shù)里，傷斃多人。弘進至霸水，又遇穎將馬瞻郭偉，一邊是轉(zhuǎn)戰(zhàn)直前，勢如潮涌，一邊是臨敵先怯，隱兆土崩。戰(zhàn)不多時，馬郭兩將，又逃得不知去向，只晦氣了許多士卒，冤冤枉枉，做了胡馬腳下的墊底泥。造語新穎。敗報連達關(guān)中，嚇得颙魂馳魄散，不知所為。俄又有人入報道：“敵軍已經(jīng)入關(guān)，猖獗的了不得，大王須亟自為計?！憋J至此也顧不得別人，忙自上馬，揚鞭急走。僥幸逃出城外，旁顧并無隨兵，只有坐騎還算親昵，負(fù)他飛奔，自思孤身只影，不能遠(yuǎn)避，還是竄入山谷，免得露眼，遂向太白山中，策騎馳去。軍閥失勢，如此如此。
祁弘殺入長安，無人敢當(dāng)，一任鮮卑兵淫殺擄掠，傷亡至二萬余人。百官都奔往山間，無處覓食，虧得橡實盈山，大家采拾若干，充作口糧。惠帝尚在行宮，無人保護，只好生死由命。幸司空越隨后踵至，禁住淫掠，入宮謁見，又召集百官，即日東歸，命太弟太保梁柳為鎮(zhèn)西將軍，留戍關(guān)中，自率各軍奉帝還都，倉猝中不及備輦，便用牛車載著惠帝，及左右宮人，趨還洛陽，何必這般急急。途中還算安穩(wěn)。及入洛城，由惠帝登御舊殿，朝見官僚，但覺得兩階積穢，四壁生塵，所有一切儀仗，統(tǒng)是七零八落，不由得悲感叢生，欷歔下涕。愚夫亦解此苦楚。越率扈駕諸臣，草草拜謁，便算禮畢，轉(zhuǎn)謁太廟，也是蠨蛸在戶，廟貌不華，及返至宮中，虛若無人，不過有三五個老宮婢及六七個窮太監(jiān)，充當(dāng)服役。惠帝寂寞得很，忙草了一道詔書，使宮監(jiān)持至金墉城，迎還故后羊氏。羊皇后又驚又喜，略略梳裹，便與來使乘車入宮，桃花無恙，人面重逢，惠帝好生喜歡，自然令她仍主中宮，頒詔內(nèi)外。看官聽著！這羊皇后也算命薄，一為繼后，便遇著趙王倫的亂禍，后來五廢五復(fù)，真是死里逃生，哪知磨蝎重重，還是未了，請看官續(xù)閱下去，便見分曉哩。
是年為永興三年六月，復(fù)改為光熙元年，詔賞迎駕諸臣，進司空越為太傅，錄尚書事，范陽王嫚為司空，仍令鎮(zhèn)鄴，寧北將軍模為鎮(zhèn)東大將軍，守平昌公封爵，模前時已封平昌公。仍鎮(zhèn)許昌，幽州都督王浚為驃騎大將軍，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兼領(lǐng)幽州刺史。此外如皇太弟以下，各仍舊職。惟穎與颙不復(fù)提敘，但下了一道赦書罷了。
說也奇怪，當(dāng)惠帝在長安時，江東卻出了一個假皇太弟，居然承制封官，占踞一方。這假皇太弟，究是何人？原來是丹陽人甘卓。卓本為吳王常侍，曾與陳敏等同討石冰，冰被陳敏窮追，為下所殺，事見十五回。卓亦得敘功受封，列爵都亭侯。嗣由東海王越引為參軍，出補離狐令，因見天下大亂，棄官東歸。行抵歷陽，巧與陳敏相遇，數(shù)年闊別，一旦相逢，當(dāng)然有一番敘談。但敏卻有特別秘謀，急切不便明說。惟與卓格外歡昵，愿訂婚姻。卓有一女，正與敏子景年貌相當(dāng)，敏求卓女為子婦，卓亦便即允從，不消數(shù)旬，男婚女嫁，當(dāng)即成禮。不料敏與卓密議，竟要他假充皇太弟，立幟江東。煞是奇聞。原來敏攻克石冰，自謂無敵，便想占據(jù)江左，敏父屢次呵阻，謂此子必滅我門，旋即憂死，敏丁艱去職。及東海起兵，越起敏為右將軍前鋒都督，乃易服從戎。靈璧一戰(zhàn)，敏先敗挫，得劉琨等助攻，方轉(zhuǎn)敗為勝。見前回。敏遂請東歸，還次歷陽，召集將士，意在圖亂。適遇甘卓回來，想他作一幫手，于是先締婚約，繼與密謀。卓已中敏計，沒奈何將錯便錯，就把皇太弟三字，作為頭銜，拜敏為揚州刺史。敏因遣次弟恢及部將錢端等，南略江州，季弟斌東略諸郡，江州刺史應(yīng)邈，揚州刺史劉機，丹陽太守王曠，俱聞風(fēng)遁去。敏得據(jù)有江東，遍征名士，召顧榮為右將軍，賀循為丹陽內(nèi)史，周圯為安豐太守。顧榮見第四回，賀循周圯見十五回。循佯狂自免。圯亦稱疾，不肯赴郡。榮前為中書侍郎，避亂家居，恐不從敏召，反觸彼怒，乃從容前往，單騎見敏。敏正恨江東名士，多半?yún)s聘，擬盡加捕戮，聞榮肯來應(yīng)召，怒氣卻消了一半，當(dāng)即迎入。寒暄已畢，便與榮談及恨事。榮答說道：“中國喪亂，胡夷內(nèi)侮，司馬氏恐難復(fù)振，百姓不得安全，江南半壁，雖被石冰擾亂，人物尚稱無恙，榮正慮無孫劉諸王，保撫人民，今得將軍神武蓋世，帶甲數(shù)萬，連下各州，先聲已振，誠使委任君子，推誠相與，不記小忿，不聽讒言。將見名流趨集，大事可圖，上流各州郡，便傳檄可定了。否則刑罰一加，人皆裹足，怎能濟事？”幸有顧榮數(shù)語，方得保全江東名士。敏不禁心喜，起座謝教。遂使榮領(lǐng)丹陽內(nèi)史，事輒與商。又復(fù)大會僚佐，囑令大眾推為楚公，都督江東諸軍事，兼大司馬，加九錫禮。偽言密授中詔，令自己溯江入漢，奉迎車駕。當(dāng)下率兵出發(fā)，鼓棹前行。
鎮(zhèn)南將軍劉弘，亟遣江夏太守陶侃，與武陵太守苗亮，出堵夏口，又令南平太守應(yīng)詹，調(diào)集水師，策應(yīng)陶侃等軍。是時，太宰颙尚在關(guān)中，亦命順陽太守張光，帶著步騎五千，至荊州協(xié)助劉弘，弘即使他前往復(fù)口，與侃合兵，侃與陳敏同郡，又與敏同年舉吏。隨郡內(nèi)史扈懷，恐侃與敏相結(jié)，為荊州患，乃密白劉弘道：“侃居大郡，握強兵，倘有異圖，荊州便無東門了?！币孕∪烁?，度君子心。弘笑答道：“忠勤如侃，必?zé)o他慮，盡可放心?！睉涯送巳?。當(dāng)有人傳入侃耳，侃即令子洪及兄子臻，往荊為質(zhì)，自明無貳。弘引為參軍，且給資遣臻歸省，臨行與語道：“賢叔出外御寇，君祖母年高，應(yīng)該前去侍奉，匹夫交友，尚不負(fù)心，況身為大丈夫呢？”及臻歸去，又加侃為督護，使他安心拒敏。馭將者固當(dāng)如是。侃自然感激，整軍待敵。適敏弟恢受乃兄偽命，掛了荊州刺史的頭銜，充作前驅(qū)，進逼武昌。侃用運船為戰(zhàn)艦，載兵擊恢。或謂運船不便行軍，侃怡然道：“用官船擊官賊，有何不便？但教統(tǒng)兵得人，無可無不可呢。”遂與恢交鋒，連戰(zhàn)皆捷。敏遣錢端繼進，侃邀同張光苗亮二軍，共擊錢端。端又?jǐn)s，荊州兵威，震響江淮。敏只好收兵回去，不敢再窺江漢。
劉弘乃遣張光西歸，且表敘諸將戰(zhàn)功，列光為首。南陽太守衛(wèi)展語弘道：“張光系太宰腹心，公既與東海連盟，何不把光斬首，自明向背？”弘搖首道：“宰輔得失，與光無涉，危人自安，豈是君子所為？”說著，竟遣光西去。及光入關(guān)，東海軍亦至長安，弘遣參軍劉盤為督護，往會越兵。越奉駕東歸，加弘車騎將軍，余官如故。弘積勞成疾，年亦濅衰，方擬申請辭職，草表未上，病勢遽劇，竟在任所告終。弘專督江漢，威行南服，事成嘗歸功他人，事敗輒歸咎自己，遇有興廢，致書守相，必叮嚀款密，所以人皆感悅，無不效命。僚屬私相語道：“得劉公一紙書，遠(yuǎn)勝十部從事?！焙霘{后統(tǒng)皆下淚。就是荊州士女，亦相率悲慟，若喪所親，這可見劉公的惠澤及民了。朝議謚弘為元，追贈新城郡公。亂世有弘，可稱一鶚。獨弘司馬郭勱，因弘已病歿，欲奉成都王穎入襄陽，奉為鎮(zhèn)帥。弘子璠追述弘志，墨绖從戎，率府兵斬勱首，襄淝復(fù)安。太傅越手書致璠，甚加贊美，一面調(diào)高密王略代鎮(zhèn)荊州。璠俟略蒞任，奔喪還里。略行政未能如弘，寇盜又盛，有詔起璠為順陽內(nèi)史，使為略助。璠再出受職，江漢間翕然畏服，仍然安堵，父子濟美，作述重光，卻是晉史上的美談。
還有南方的寧州，得了李氏兄妹二人，易危為安，也是出類拔萃的人材。寧州頻年饑疫，邊疆有一種五苓夷，逐漸強橫，乘饑大掠，甚至圍逼州城，刺史李毅，正患重病，又聞夷人進攻，急上加急，遽致氣絕，州民大恐。忽有一位年甫及笄的女英雄，滿身縞素，趨至府舍，號召兵民，涕泣宣誓，無非說是“父歿身存，當(dāng)與全城共同生死，力拒夷虜”等語。大眾瞧著，乃是刺史的愛女，芳名是一秀字，鄭重出名，極寫李女。不由的肅然起敬，齊聲應(yīng)命。李秀復(fù)說道：“我是一女子身，恐難制虜，還仗諸位舉一主帥，專司軍政，方保萬全?！贝蟊娨娝龤飧挪环玻暼莶?，料知不是個弱女子，竟同心一德，愿推李秀權(quán)領(lǐng)州事。秀又朗聲道：“諸位推我暫為州主，試想全城責(zé)任，何等重大？敢問大眾肯聽我號令么？”眾又齊聲道：“愿聽指揮！”秀乃部署兵士，分隊守城，并手定賞罰數(shù)條，揭示城門。條文皆井井不亂，令人畏服。夷人圍攻兼旬，晝夜不休。秀身穿銀鎧，足踏蠻靴，左持寶劍，右執(zhí)令旗，鎮(zhèn)日里登城巡閱，未嘗少輟；每伺夷人懈弛，即出兵掩擊，屢有斬獲。夷人卻也中餒，只一時不肯解圍。既而城中糧盡，無米可炊，不得已熏鼠拔草，聊充口食。秀堅忍如故，士卒亦皆感奮，誓死不貳。可巧毅子釗自洛中馳至，手下卻帶有數(shù)百兵馬，來救州城，秀亦從城中殺出，內(nèi)外合攻，竟把夷虜殺退，得將州城保全。原來釗在洛陽就官，未曾隨侍，此次毅得病身亡，當(dāng)然由李秀報喪，并將夷人猖獗情形，一并告達，所以釗招募勇士，星夜南行，得與秀并力退敵。兄妹相見，如同隔世，秀即將州事讓與乃兄，眾亦愿奉釗為主。釗暫允維持，一面遣使入都，乞簡刺史。晉廷選王遜為南夷校尉，兼刺寧州。遜既蒞任，撫輯饑民，擊平叛夷，那李釗兄妹，卻早已扶櫬回籍，居家守制去了?！?a href='http://www.interurbis.net/guoxue/jinshu/' target='_blank'>晉書》不載此事，《列女傳》亦不列李秀，惟《通鑒》于光熙元年三月，略敘其事，特表出之，以志女豪。
且說成都王穎，自洛陽奔至華陰，逗留數(shù)日，聞關(guān)中已破，車駕還洛，乃復(fù)折回南行，竟至新野。荊州司馬郭勱，與穎勾通，為劉璠所殺，見上。穎知棲身無所，復(fù)渡河北向，欲走依公師藩。偏被頓邱太守馮嵩，要截途中，執(zhí)穎送鄴。范陽王嫚，遂把穎拘禁起來，公師藩自白馬渡河，前來寇鄴。嫚飛檄兗州刺史茍晞，統(tǒng)兵迎擊，一戰(zhàn)敗師藩，再戰(zhàn)斬師藩，獨汲桑石勒等遁去，為后文伏線。晞仍還原鎮(zhèn)，嫚旋病死鄴中。長史劉輿，恐鄴人釋穎圖亂，因令人假充朝使，逼穎自盡，然后為嫚發(fā)喪，上報朝廷。穎二子皆被殺死。舊有僚屬，統(tǒng)已散盡，惟盧志自洛隨奔，始終不離，并收殮穎尸，購棺暫厝。貴為皇太弟乃如此收場，爭權(quán)利者其鑒諸！太傅越得知底細(xì)，嘉志信義，特召為軍諮祭酒。又因劉輿防變未然，亦有殊勞，并征令入洛。越左右卻先入白道：“輿猶膩物，近即害人。”越即記入胸中，待輿到來，即淡漠相遇，不甚加禮。輿密視天下兵簿及倉庫牛馬器械等，一一詳記，至?xí)h時，他人不能猝答，輿獨應(yīng)對如流。越不禁傾倒，嘆為奇才，立命為左長史，寵任無比，并與商及鎮(zhèn)鄴事宜。輿請調(diào)東嬴公騰鎮(zhèn)鄴中，所有并州刺史遺缺，薦了一個胞弟劉琨，謂可委鎮(zhèn)北方。薦人之弟，亦薦己之弟，可謂兩面顧到。越無不依議，便表琨為并州刺史，且進東嬴公騰為東燕王，領(lǐng)車騎將軍，移督鄴城諸軍事。雙方交代，事見后文。
惟河間王颙，逃入太白山中，匿居多日，不敢出頭。會故將馬瞻等，收集散卒，混入長安，殺斃關(guān)中留守梁柳，更偕始平太守梁邁，至太白山迎颙入城。偏弘農(nóng)太守裴頠，秦國內(nèi)史賈龕，安定太守賈疋等，疋即古文雅字。復(fù)起兵擊颙。馬瞻梁邁，為颙效力，立即率兵三千，前往攔阻。終因寡不敵眾，一同戰(zhàn)死。颙惶急無措，還幸有平北將軍牽秀，鎮(zhèn)守馮翊，特來援颙，得將三鎮(zhèn)兵擊退。太傅越聞颙又入關(guān)，忙遣督護麋晃，引兵西討，途次接得三軍敗耗，憚不敢進。怎料到颙復(fù)內(nèi)變，長史楊騰，欲叛颙歸越，詐傳颙命，至秀軍前，飭秀罷兵。秀出營相迎，兜頭遇著一刀，竟?fàn)枖烂?。這一刀不必細(xì)猜，便可知是楊騰下手了。秀本為穎將，隨穎入關(guān)，乃為颙用，前時曾枉殺陸機，此次也遭人枉殺，天道好還，畢竟不紊。應(yīng)十五回。騰既斬牽秀，又誑秀軍，但說是奉令而行。兵士以秀無辜遭誅，益不服颙，相率散去。騰持秀首送入晃營，晃正擬進關(guān)，適都中傳出急詔，乃是惠帝暴崩，太弟登基，循例大赦，眼見得是不必討罪，樂得守候中途，靜俟后命。
看官道惠帝何故暴亡？相傳為被太傅越鴆死，惠帝并無疾病，一夕在顯陽殿中，食餅數(shù)枚，才逾片刻，腹中忽然攪痛，不可名狀，但臥倒床上，輾轉(zhuǎn)呼號，當(dāng)由內(nèi)侍飛召御醫(yī)。至御醫(yī)入宮，見惠帝眼白口開，已不省人事，診視六脈，已如散絲，便接連搖首道：“罷了！罷了！不可救藥了！”宮人問他是何病癥，他尚未敢說明，及窮詰底細(xì)，方輕輕說出“中毒”二字，一溜煙似的出宮去了。究竟毒為何人所置，也無從查考，不過太傅越身秉國政，眼睜睜的視主暴崩，一些兒不加追究，便遣侍中華混等，急召太弟熾嗣位，顯見得無私有弊呢。尚有一層可疑的情由，皇后羊氏，恐太弟得立，自己只做了一個皇嫂，不得為太后，已密召清河王覃，入尚書閣，有推立意。偏太弟熾同時進來，又由太傅越從旁擁護，一時情見勢絀，沒奈何閉口無言，任熾即位。照此看來，內(nèi)外早生暗斗，后欲立覃，越欲立熾，呆皇帝做了磨心，平白地被人毒死，十有其九，是越進毒，羊后恐無此膽量呢。若使羊后進毒，應(yīng)該先召清河王入宮了。統(tǒng)計惠帝在位十六年，改元七次，享年四十八歲。
太弟熾系武帝幼子，入承兄祚，大赦天下，是謂懷帝。尊謚先帝為孝惠皇帝，即號羊后為惠皇后，移居弘訓(xùn)宮，追尊所生太妃王氏為皇太后，立妃梁氏為皇后，命太傅越輔政。越請出詔書，征河間王颙為司徒。明明有詐。颙但困守長安一城，長安以外，統(tǒng)是附越，自知不能孤立，不如應(yīng)詔赴洛，還可自解。這叫做拚死吃河豚。當(dāng)下挈眷登車，出關(guān)東行，路過新安，忽來了一班赳赳武夫，手持利刃，攔住去路，且大聲喝道：“快留下頭顱，放你過去！”頭顱留下，怎能過去，這是作者調(diào)侃語，并非不通。颙出一大驚，但至此已逃無可逃，不得不硬著頭皮，顫聲問道：“你等從何處差來，敢阻我車？”那來人反唇相詰，颙答道：“我是河間王，現(xiàn)奉詔入洛，受職司徒，你等是大晉臣民，應(yīng)該拜謁，怎得無禮？”來人一齊嘩笑道：“你死在眼前，還要稱王說帝，豈不可笑？”說至此，便有數(shù)人躍登車上，把颙撳倒，扼住颙喉。颙有三子，都上前相救，怎禁得這班悍黨，拳打足蹋，把三子陸續(xù)擊死。颙被扼多時，氣不能達，兩手一抖，雙足一伸，嗚呼哀哉！小子有詩嘆道：
豆釜相煎何太急？瓜臺屢摘自然稀。
試看骨肉摧殘盡，典午從茲慨式微。
究竟是何人殺颙，且至下回再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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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室相殘，內(nèi)訌四起，即如江東陳敏，不度德，不量力，妄思占踞半壁，稱雄南方，意者其亦張昌邱沈之流亞歟？父怒滅門，竟致憂死，不忠不孝，安能有成？觀其劫持甘卓，使充太弟，指鹿為馬，掩耳盜鈴，尤覺可笑。及溯江西上，有劉弘以坐鎮(zhèn)之，有陶侃以出御之，兩戰(zhàn)皆敗，奔還揚州，非不幸也，宜也。弘父子以保境成名，尚有李氏兄妹，亦力捍寧州，亂世未嘗無人，在朝廷之用與不用耳。但李秀一女子身，竟能誓眾御夷，食盡不變，七尺須眉，能無愧死，此本回之所以大書特書也。至若穎颙之死，皆由自取，而惠帝遇毒，戚亦自詒，以天下之大愚，致天下之大亂，其得在位十余年者，猶幸事耳，與東海何尤哉？然東海之敢行鴆主，罪固不可逭矣。
關(guān)鍵詞：兩晉演義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