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謂公冶長：“可妻也，雖在縲紲之中，非其罪也!”以其子妻之。

　　子謂公冶長(1)，“可妻也。雖在縲紲(2)之中，非其罪也。”以其子(3)妻之。”

關(guān)鍵詞：論語,公冶長第五

　　孔子評論公冶長說：“可以把女兒嫁給他，他雖然被關(guān)在牢獄里，但這并不是他的罪過呀。”于是，孔子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。

　　這個妻，不念妻(七)，念去聲，就是動詞，就是嫁的意思。這個子，這里是孔子的女兒。這個話，孔子是說公冶長，這是孔子弟子，可以把他招為自己的女婿，可以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。為什么?這下面講，『雖在縲紲之中』，雖然他受牢獄之災(zāi)，「縲紲」就是受到牢獄之災(zāi)了，但是這不是他應(yīng)該得的罪。換句話說，他是被冤枉的，所以就以其女、女兒嫁給他。

　　我們來看雪公老人的《論語講要》，他說「公冶長為孔子弟子，史遷謂為齊人，孔安國謂為魯人」。公冶長是一位孔子的學(xué)生、弟子。「史遷」，這是講司馬遷他寫了《史記》，是個太史官，所以稱他為史遷，太史公。太史公考究說他是齊國人。孔安國，也是跟司馬遷同一時代的漢朝的大儒，說公冶長是魯人，魯國人。當(dāng)然，我們相信他們兩個人考究的都有依據(jù)，至于說是哪里的人，我們也不必執(zhí)著，反正齊魯也是交界的鄰國。

　　底下又說，「皇疏引范寧云」，《皇疏》這是南北朝時代經(jīng)學(xué)家皇侃，他在批注《論語》的疏里頭(注疏)引范寧的話來講，說「公冶長行正獲罪，罪非其罪，孔子以女妻之，將以大明衰世用刑之枉濫，勸將來實守正之人也」。這個講的意思，講得挺好。《皇疏》中所說的，公冶長實際上沒有真正犯罪，他的行為各方面都沒有不檢點的地方，可是是被冤枉了。所以這個罪非其罪，不是真正的罪，那么孔子就不計較。不僅不計較，他把女兒嫁給他，當(dāng)然是肯定公冶長是一個賢人。用這個行動來表示，公冶長是值得做自己的女婿。要知道，做孔家的女婿，如果品德不夠資格，那是做不上，孔子門坎很高。這么做，正表明公冶長確實是位賢人君子。

　　這么做，皇侃講有一個隱含的意義，「將以大明衰世用刑之枉濫」。這表明什么?這個主政的人、判決的官員是濫用刑法。公冶長被關(guān)起來了，關(guān)起來了之后，還在臉上刺繡，就是刺刺一個印，表明他是犯過罪。這是屬于終身的恥辱，但是這是冤枉的。所以孔子嫁女兒給他，也是顯明在春秋時代，這是亂世，判案子判得不真實，用刑用得冤枉，很泛濫。這也是用行動，勸將來的這些執(zhí)政之人、執(zhí)法之人，不可以濫用刑法冤枉好人，對案子要判清楚才能動刑，否則那真的是冤枉人的一生。

　　公冶長他是怎么樣獲罪的?根據(jù)歷史記載，是講公冶長他解鳥語，他懂得鳥的語言。有一次，公冶長從衛(wèi)國回到魯國，途中就聽到鳥的語言，鳥兒就互相的在講話，講到什么?說大家一起去，前面青溪，有一條溪，青溪那里有人死了，我們?nèi)ツ抢锍运廊巳狻４蟾胚@種鳥是烏鴉之類的。結(jié)果公冶長走了一段路之后，就見到有一個老太太在道路上痛哭流涕。公冶長就問她，妳為什么哭?這個老太太就講，「我的兒子前天出門，到現(xiàn)在還沒有回來，是不是已經(jīng)死了?也不知道去哪了?」結(jié)果公冶長就說，「我剛才我聽到鳥兒在講話，說到青溪那里去吃死人肉，是不是妳的兒子?」這老太太一聽，趕緊就跑到那個地方去看，果然看到自己的兒子死了。這老太太就報官了，兒子可能是被謀殺。結(jié)果這當(dāng)官的，就把公冶長給抓起來了。公冶長說，「我沒有殺他，我只是聽那個鳥兒告訴我，那邊有個死人，所以我告訴這個老太太。」那當(dāng)官的怎么相信他能夠明白鳥的語言?說這個人是妖言惑眾，而且犯罪還在那里巧言抵賴，干脆就判了死罪，把他關(guān)到牢獄里頭。當(dāng)然關(guān)到牢獄當(dāng)中，也試驗試驗他，看他是不是真的懂鳥兒的語言。把他關(guān)了六十天。最后，有一些麻雀飛到了牢獄的鐵柵上，公冶長就聽到這些麻雀在那叫，說什么?說在白蓮水邊有運玉米的，叫運粟。就是運玉米的、運糧食的車翻了，那些糧食全部撒在地上了，那人沒辦法收，咱們鳥兒趕快去那里去啄食。聽到鳥兒講這個話，就告訴了這些獄官們。這些官員就去檢查，檢驗一下是不是真的，果然如此。那后來又發(fā)現(xiàn)，確確實實公冶長不僅懂得鳥的語言，還懂得豬的語言，結(jié)果屢次的試驗他，都應(yīng)驗了。最后也就相信公冶長應(yīng)該是說真的話，不是騙人的，就把他給釋放了。當(dāng)然他也就白白被冤枉了一段日子。

　　公冶長解鳥語，雪公老人講，「先儒多以不經(jīng)，往往避而不言」。儒家，當(dāng)然因為非常堅持孔子的所謂「子不語：怪、力、亂、神」，對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不講。「不經(jīng)」的意思就是不合常理，不見于經(jīng)典，沒有根據(jù)的，近乎荒誕的這些話，叫不經(jīng)。先儒認(rèn)為公冶長解鳥語，這不可能，所以就避而不談。實際上歷史記載確實是這樣，不能夠避開這個歷史事實。

　　下面說，「程氏樹德論語集釋按周禮秋官」，程樹德老先生批注《論語》，就是《論語集釋》，這是近代的著作，也是非常完備的一個批注本。他引用《周禮·秋官》這篇文里頭講的，「夷隸掌與鳥言，貉隸掌與獸言，又舉經(jīng)傳注疏，古多通鳥獸語者，何不經(jīng)之有。是也。」這是程樹德老先生反駁先儒所說的公冶長解鳥語是「不經(jīng)」、荒誕之言，這是反駁。他引用《周禮》，這是十三經(jīng)之一，「三禮」當(dāng)中有《周禮》。說到「夷隸」，夷隸其實是周朝的一種官，往往是把外族的奴隸抓去擔(dān)任，夷就是外族的。下面講「貉隸」，也是另外的邊遠(yuǎn)地方抓來的奴隸。他們執(zhí)掌一些相關(guān)的職務(wù)，有的也懂得鳥言，有的懂得獸言，鳥獸的語言他們能懂，這《周禮》上有記載。這說明公冶長并不是第一個，古人早就有了。通達(dá)鳥獸語言，自古有之，我們現(xiàn)在講的叫做特異能力、特異功能。程樹德老先生又舉經(jīng)傳注疏，各種經(jīng)典。傳是解釋經(jīng)，就是等于演義;注疏，注是解經(jīng)的;疏是解注的。各種各樣的這些古典，古代的典籍，都說有通鳥獸語言的，所以很多，這不是不經(jīng)。「何不經(jīng)之有」?不是荒謬的，也不是說沒有在經(jīng)典上記載，在經(jīng)典上很多。

　　所以這個是什么?雖然不是我們常識當(dāng)中的事情，可是真有。這個也證明是什么?鳥獸也通人性，牠也能溝通，跟人其實只有形體的區(qū)別，其它都是一樣的。牠也有性情，牠也能夠互相溝通，也有父母、兄弟、夫婦、朋友，五倫關(guān)系牠們都有，這跟人其實沒有很本質(zhì)上的區(qū)別。所以我們對動物，也要平等的去愛牠們，不能去傷害牠們。這傷害牠們了，牠們也會記仇、也會怨恨的。你看牠們互相都通語言，把這怨恨通過語言的方式傳遞出來，那對人類也是有影響的，牠要報復(fù)起來，那也不好。大自然應(yīng)該和諧，同生于天地之間，何必要互相殘殺?我們做人比牠們能力強(qiáng)一些，就弱肉強(qiáng)食，去吃牠們、去殺牠們，去把牠們趕盡殺絕，這太不應(yīng)該。

　　所以孔子講仁愛，仁不僅是對人的，「仁者愛人」。人當(dāng)然要愛，不僅要愛人，也要愛物、愛一切眾生。孟子講得好，他說「親親而后仁民，仁民而后愛物」。你看這個愛心逐漸逐漸的擴(kuò)展，首先對父母，這是親親，愛自己的父母親。然后仁民，仁民是對人，人道上的，我們愛他們，只要是人都愛，「凡是人，皆須愛」。由愛人到愛物，物就包括了一切有情無情的生命，一切山河大地、萬事萬物，我們都愛，這是仁的圓滿。只要是宇宙當(dāng)中的事物，我們沒有不愛的，沒有傷害的心。這是多么仁愛，真正可以跟宇宙合而為一。

　　【評析】

　　在這一章里，孔子對公冶長作了較高評價，但并未說明究竟公冶長做了哪些突出的事情，不過從本篇所談的中心內(nèi)容看，作為公冶長的老師，孔子對他有全面了解。孔子能把女兒嫁給他，那么公冶長至少應(yīng)具備仁德。這是孔子一再向他的學(xué)生提出的要求。

　　(1)公冶長：姓公冶名長，齊國人，孔子的弟子。

　　(2)縲紲：音léi xiè，捆綁犯人用的繩索，這里借指牢獄。

　　(3)子：古時無論兒、女均稱子。